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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戌时三刻·玉液盈杯
明哥儿走到太婆跟前时,手心里已沁出细汗。太婆的手背上爬满了老年斑,像落满秋霜的老松皮,当他握住那双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茧子——那是握了八十年绣针的印记,至今袖口还缝着未完工的茱萸香囊。
"太婆,这是今年新酿的'灵山醉'。"他低声说着,酒液从壶嘴流出,在白瓷杯中荡起细小的涟漪,倒映着太婆鬓角的白发。菊花的清香混着米酒的醇厚钻进鼻腔,太婆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忽然想起六十年前的冬至,她的婆婆也是这样捧着酒壶,在她刚嫁入陈家时,教她辨认菊酒的三层滋味:初闻是野菊的清冽,再品是松针的回甘,最后是埋在菊根下三年的泥土香。
酒杯相碰的声音在长桌上此起彼伏,像串起了一串透明的珠子。当明哥儿的酒杯碰到太婆的杯沿,清脆的响声里混着炭火的"噼啪"声,惊得东首的老座钟突然敲响——那是光绪年间的洋钟,族里先人从城里带回,每到整点便会发出鸟鸣般的报时声,此刻在冬夜里格外清越。
四、亥时初刻·珍馐传香
第一道菜"年年有余"端上来时,不知谁吹了声长长的呼哨。青花大海碗里,两条鲈鱼并卧在葱段和姜丝上,鱼身划开的刀口里露出雪白的鱼肉,蒸腾的热气中,枸杞和红枣像落在云间的星星。三伯站在灶台边擦汗,看着自己精心烹制的菜肴被端上餐桌,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跟着父亲进山捕鱼,在结冰的溪水里摔了七跤,才网住这条足有五斤重的鲈鱼。
"这道菜要配祖传的菊瓣酱。"坐在主位的族老夹起一筷鱼肉,蘸了蘸碟里的酱,酱色金黄透亮,混着细碎的菊花瓣,"你太奶奶在时,总说酱要晒满九九八十一天,每天卯时初刻就得翻缸,让酱面能接上第一缕阳光。"他说话时,鱼尾上的金箔在灯光下微微颤动,映得满桌菜肴都像镀了层金边。
松仁玉米端上来时,瓷盘里的金黄玉米粒混着翠绿的青豆,点缀着雪白的松仁,盛在荷叶形状的瓷盘里,像把秋天的阳光都收进了盘中。虎娃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抓,却被母亲轻轻拍开:"先敬太姑婆。"母亲说着,用调羹舀了半勺,吹凉了送到太姑婆嘴边,玉米粒在老人缺了门牙的嘴里发出细碎的响声,像秋风吹过晒谷场,却让太姑婆红了眼眶——她想起自己夭折的长子,若还在世,该和虎娃一般大了。
五、亥时正刻·故事漫桌
当第三壶菊酒斟满,老者们的声音便像松涛般在偏厅里漫开。最年长的明叔公已经九十三岁,他的拐杖头包着磨得发亮的铜片,此刻正轻轻敲着地面,仿佛在敲开记忆的门扉:"民国二十七年的冬至,日本人打到信州城,我们把家宴搬到了灵山的岩洞里,那时的鲈鱼,是用雪水炖的,汤里漂着野菊,喝下去浑身都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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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塘里的木柴"噼啪"炸开,火星子窜向夜空,像散落的菊瓣。有位老妇人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裹着半块残缺的瓷片,釉色已经斑驳,却能隐约看出菊纹的轮廓:"这是太婆留下的汤碗,那年躲避战火时摔碎的,她硬是把碎片都捡了回来,用蛋清粘好,说'碗碎了,家不能碎'。"
青年们静静地听着,手中的酒杯不知不觉垂到膝头。明哥儿看着太婆布满皱纹的脸,忽然发现她的眼角有颗泪痣,像朵小小的菊花。他想起去年重阳,太婆也是在这里,指着远处的灵山说:"你爷爷当年在山上采药,摔断了腿,是乡亲们用藤椅把他抬下山的,从那以后,每年冬至,他都要在祖祠的梁柱上刻一道印子。"
六、亥时三刻·钟吕相和
明叔公的吟唱是在雪粒子打在窗纸上时响起的。他拄着拐杖站起身,衣摆拂过石桌上的菊瓣,清越的嗓音像山涧里的清泉,在冬夜里荡开:"维我先民,垦彼荒山,采菊为粮,凿石为垣......"三十六名青年同时起身,向长辈们行稽首礼,月白的衣袂在热气中舒展,像群栖落的白鹤。
不知谁敲响了悬在梁上的铜铃,清越的铃声混着老者的吟唱,惊起了蜷在香案下的狸奴。有位穿青衫的老学究从袖中取出一卷手札,缓缓展开,纸页上记着光绪年间的家宴菜单,字迹已有些模糊,却能看见"菊花鲈鱼松仁烩山药"等菜名,旁边还注着"野菊需采自鹰嘴岩北麓,松仁必用百年老松所结"。
"看这处,"老学究指着手札角落,那里画着个孩童趴在灶台边偷吃糕点,"这是我曾祖父的三弟,那年他才五岁,被太姑母抓了个正着,结果被罚抄族谱三遍。"众人哄笑起来,笑声混着菊酒的香气,飘向了结着冰花的窗棂。月光给每位老者的银发都镀了层银边,他们的身影映在砖墙上,像幅会呼吸的古画。
诡者,妖魔鬼怪也;异者,神秘诡谲也。这里有食人影子的食影,有以梦杀人的梦魇,有以吓唬小孩为乐的猫儿爷,有乘之可穿梭阴阳的阴马车,有只杀人不救人的杀生佛,有只可死人听不可活人看的诡京剧,有行走于街头巷尾卖人肉馄饨的混沌婆婆,有以寿命为买卖的三生当铺……一本神秘的《诡录》,将苏逸带进了这个光怪陆离、神秘莫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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