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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语
《大吴会典?职官》载:"都察院设左、右都御史各一员,正二品,掌纠劾百司之职,辨明冤枉,提督各道监察御史。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者,劾。" 永熙四年九月初九,奉天殿的晨钟撞碎薄雾,谢渊身着绯色獬豸补服,膝下玉阶映着新赐的绣春刀鞘 —— 刀镡处的纹饰里,隐约嵌着半片砖窑残瓦,那是邺城破敌时从匠人骨殖堆中捡获的。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永熙四年九月初九,巳时初刻。奉天殿的鎏金屏风前,永熙帝萧睿亲手将绣春刀递出,刀柄上 "铁面无私" 四字为泰昌帝遗笔,笔锋间犹带当年血谏砖窑的苍劲。谢渊叩首时,额间旧伤触到冰凉的青砖 —— 那是两个月前邺城巷战时被流矢划伤的痕迹,此刻在晨光中泛着淡红,恰与殿外初开的菊花同色。
"卿额间伤痕," 永熙帝凝视其眉间,"可是邺城破敌时所留?"谢渊抬头,新赐的獬豸冠缨垂落胸前:"回陛下,此乃大吴律法之印。" 他抚过刀镡残瓦,"当年父亲血谏砖窑,断笏上的裂痕是律法之伤;今日臣额间血痕,当刻入骨髓,警示贪腐者律法不可犯。"
殿中重臣皆闻之悚然,宗人令萧渌的蟒袍不自觉后缩半步,袖中露出的砖窑红土残迹,恰与谢渊靴底的旧印重合。永熙帝点头:"朕赐卿绣春刀、獬豸冠,望你如太祖朝的王翱,做朕的耳目风纪。"
申时初刻,都察院的朱漆大门首次为新任左都御史敞开。谢渊抚过门前的獬豸石狮,指尖触到石狮眼底的刻痕 —— 那是二十年前父亲谢承宗任御史时所凿,"清吏" 二字虽已漫漶,笔势仍如刀削。他转身对十三道监察御史道:"今日起,凡宗人府、户部、兵部属官,三年内生父丧却大摆宴席者,查;月俸不足却购良田千顷者,查;靴底绣纹与砖窑残瓦相符者,严査!"
当夜,谢渊在值房挑灯写首份弹劾疏,案头摆着从魏王府抄没的账册。烛光下,"宗人府右长史王顺收魏王府黄金万两兵部车驾司员外郎李通判私改战马烙痕 " 等条目触目惊心,每条记载旁都注着对应的匠人编号 —— 丙巳 - 十二的断指、丙巳 - 五十七的焚尸,皆成铁证。
次日卯时,萧栎的亲王仪仗停在御史台门前。侍从抬着青瓷盆景,盆中老梅枝干虬曲,枝头已结新苞。"当年御花园放鸢," 萧栎抚过盆沿的冰裂纹,"皇兄说你像断线风筝,不羁却有青云志;如今这株老梅,倒是应了 ' 千磨万击还坚劲 ' 的景。"
谢渊抚刀笑答:"风筝线断,还有这绣春刀。" 他望着梅枝上未化的霜雪,"钱法初正,吏治尤艰 —— 魏王府的朋党录里,还有三十七名言官未查,他们的奏疏里,可藏着用匠人血钱买的官声。"
萧栎忽然压低声音:"昨夜宗人府走水,丙巳位砖窑的匠人账册烧了半本。无妨。" 谢渊翻开新制的《吏治疏》,首页盖着新刻的都察院印,"匠人断指刻下的范模,逆贼烧得掉账册,烧不掉刻在百姓心中的血印。" 他指向盆景虬枝,"就像这老梅,霜雪愈重,香气愈清。"
片尾:
酉时初刻,谢渊独登都察院望楼。秋风掠过獬豸冠缨,远处紫禁城的飞檐在暮色中勾勒出律法的轮廓。他抽出绣春刀,刀光映出腰间断笏与新赐官印 —— 断笏的裂痕里,砖窑红土与新印的朱砂融成暗红,恰如匠人血与律法金粉的合铸。
谢渊想起在魏王府暗室发现的半片瓦当,上面 "匠人按名领粮" 的残句,此刻正躺在都察院的证物箱里。那些被焚毁的账册、被磨去的烙痕、被篡改的官印,终究敌不过三十七道御史疏、三百二十个匠人名字、还有刻在每块城砖上的清吏风骨。
亥时三刻,值房传来轻叩。老吏捧来新收的万民帖,首张便画着断笏与绣春刀,旁注 "铁骨御史" 四字。谢渊抚过墨迹未干的帖纸,忽然明白,所谓都察擢升,不过是接过父亲的断笏,在更广阔的天地里续写律法 —— 当绣春刀斩落佞臣的冠缨,当獬豸冠映出贪腐的痕迹,那些曾被砖窑烈火吞噬的冤魂,那些曾在马厩粮车中挣扎的匠人,终将在律法的晴空下,看见寒梅绽放的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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