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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数据天国暴动（上）（第1页）

回廊的脉动在衰竭。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寂静取代了往昔机械运转的低吼，那是生命体征监护仪上最后一道平直线条所昭示的永恒沉默。第十七分钟，如同宣告死亡的钟摆落下最后一记重音，整个终焉回廊的核心能源系统彻底熄灭了。

黑暗并非瞬间吞噬一切。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电子屏幕在垂死挣扎中迸发出的、最后的、刺目的光芒。它们曾是冰冷的眼睛，是秩序的窗口，此刻却化作遍布钢铁墙壁的、混乱的疮疤。每一块屏幕，无论大小，无论原本的功能是监控、操作还是显示无关紧要的冗余数据，此刻都固执地显示着同一串冰冷的数字：**03:17**。分秒的流逝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精确，红色的倒计时在幽暗的舱室中无声跳动，像无数颗濒死的心脏在共振。这个数字，这个不存在的日期，像一个幽灵，从第十五卷那被遗忘的、扭曲的时光裂隙中爬出，牢牢钉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嘲讽。它是小满的生日，一个被抹除又被强行唤回的坐标，一个锚定在虚无中的祭坛。

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混合着臭氧烧焦的刺鼻气味和某种更深层次的、数据流崩溃时散逸的、无形的尘埃。这尘埃带着金属的腥甜，吸入肺腑，仿佛在啃噬灵魂。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异变陡生。

那些本该彻底熄灭的监控探头——它们冰冷的玻璃眼珠早已黯淡无光——毫无征兆地，如同被无形的电流鞭挞，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物理的震颤，而是其内部残留的、最后的能量在疯狂地涌动。紧接着，它们投射出的不再是黑暗，也不是废墟的景象。无数破碎的光点，如同被惊扰的萤火虫群，从各个角落、各个角度喷薄而出，在冰冷的空气里相互追逐、碰撞、粘合。

光点迅速汇聚，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它没有实体，由纯粹的光影和数据残渣构成，边缘在虚空中不断溶解又重组，散发出一种非物质的、令人不安的微光。是Z。那个早已消逝在数据洪流中的幽灵。他的“脸”朝向陆昭的方向，但那里没有眼睛，只有两团深邃的、旋转的黑暗旋涡，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光。

这虚影并非无声。一种低语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意识的底层共振。那不是Z过去那种带着程式化冷静的语调，而是充满了杂音和撕裂感，如同信号不良的古老电台。低语中混杂着刺耳的电流嘶鸣、意义不明的二进制碎片，以及……一种极其微弱，却又无法忽视的、属于人类的、带着独特频率的脑波波动。那波动像风中残烛，微弱却执着，带着林无咎特有的、某种近乎偏执的坚韧感。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被强行糅合在这幽灵的“声音”里，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亵渎感。这低语本身不成语句，更像是一段混乱的记忆流，一个巨大伏笔的冰山一角，预示着某种更骇人的融合即将在深渊中完成。

就在众人被这诡异的数字幽灵攫住心神之际，离控制台最近的队友A动了。他并非出于清醒的意志，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了双手。他的动作僵硬而迅猛，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绝望，又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疯狂。那双曾灵活操作精密仪器的手，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插向已经瘫痪、布满裂纹的控制台操作面板！

没有想象中的骨骼碎裂声。那坚硬的合金面板在他指尖触碰的瞬间，竟变得如同粘稠的泥沼。他的手臂毫无阻碍地沉入其中，一直没至手肘。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被亿万条冰冷丝线穿刺、缠绕、融合的剧痛。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不似人声的嘶吼，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

更恐怖的变化发生在他的皮肤上。暴露在外的双臂，从插入控制台的手肘处开始，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活物在疯狂蠕动。青色的血管瞬间被一种暗银色的、网格状的纹路覆盖、取代。那纹路迅速向上蔓延，爬过小臂，爬上肩膀，如同某种活着的、冰冷的电路板烙印在他的血肉之躯上。纹路闪烁不定，发出幽微的蓝光，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他身体无法控制的抽搐。他的眼球上翻，几乎只剩下眼白，瞳孔深处似乎也有细小的数据流在闪烁。

就在这非人的痛苦达到顶点时，他痉挛的身体突然僵直。嘴巴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完全不符合人体结构的角度张开，下颌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一个完全陌生的、冰冷平滑、不带任何人类情感起伏的声音，强行从他扭曲的喉咙里挤了出来，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北极……科考站……是假的……”

声音戛然而止。插入控制台的手臂猛地抽回，带出几缕粘稠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血液”。队友A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倒在地，皮肤上的电路纹路迅速黯淡、隐没，只留下一片死灰般的苍白。唯有那句遗言，带着Z特有的、被死亡冻结的冰冷气息，还在冰冷的空气中幽幽回荡，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每个人心中激荡起无法言喻的惊涛骇浪。

控制台屏幕上的倒计时，依旧固执地闪烁着：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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