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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东纨一哽,后头的哭诉皆噎在了喉咙。
林昭祥看着她道:“莫要在我跟前抖机灵,需知过犹不及。你同绣丫头争持,祸头由你身上起,那海上货是怎么回事?你加了多少银子?”
林东纨心一沉,手里绞着帕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林昭祥用眼去看林东绮,林东绮犹豫片刻,方才小声道:“二百两。”
林昭祥长叹一声,闭了闭眼,道:“当年我不该不闻不问。任由尹氏将你养在身边,本该是个大家小姐,却学了一身市井习气!”
林东纨一怔,未料到林昭祥说如此重的话,又愧又羞又委屈,两眼里已蓄满了泪儿。林东绣听了这话只觉心里舒坦,也不捂额角了。直起身子听林昭祥训斥。
林昭祥摇头道:“你眼皮子太浅。重利轻义,区区二百两银子便将姊妹情意卖了。莫非鲁家真是揭不开锅了?还是你将旁人都当成了傻子,瞧不出你的那点算计?人活着便是这点子人情味儿。你把银子放在情前头,未免太没人味儿,难怪你妹妹们寒心。你只贪眼前这点子小利,今日占这个便宜。明日占那个好处,长此以往。哪个爱跟你一处?自己的路都将走绝了。记着一句话‘贪小便宜者,终身难富贵’。你是大家小姐出身,勿去学下等人的眼界!”
这一番话句句带刃,林东纨这一遭却是真哭上了。用帕子捂住脸,嘤嘤低泣不止。
林昭祥又去看林东绣,道:“你们姊妹几个。你嫁的夫君官位最高,怎么?如今抖身一变。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林东绣慌忙伏在地上,道:“孙女万万不敢!”
“哼,你不敢?你可是这样做的!一朝得势,得意忘形!”林昭祥声如洪钟,林东绣伏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你摸着良心自问,倘若你仍待字闺中,或嫁了个不如你长姐的平淡人家,今日敢不敢跟你姐姐起争执?今日你底气壮,无非觉着自个儿高人一等,不再把兄弟姊妹放在眼里了。手足过得不如你,纵有错处,你更该处处体谅容让,怎能借势拿捏?你稍稍有几分姊妹情义,今日在外人跟前也该顾念你姐姐的脸面。我说你大姐姐没人味儿,你又有几分?”咚一声拐杖敲地,林昭祥厉声道,“你要当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人在得意时,要知道留后路,原你瞧不起的人,保不齐日后便顶在你头上。咄咄逼人,不肯相让,何谈家中和睦?收一收你那颗心,做人宽厚谦卑些,免得日后处处树敌,事事掣肘!”
林东绣忍不住滚下泪来,俯首帖耳道:“孙女知错了,知错了!”
林昭祥不再理睬林东绣,向李妙之看来。李妙之连忙低首敛眉跪好,两只手已全是冷汗。林昭祥微微摇头,道:“二孙媳妇儿,原听说你在娘家是当小子养的,人人都叫你‘妙哥儿’,里里外外操持,皆是一把好手,自你嫁进来,你婆婆也对你赞誉有加,我心里也宽慰,你婆婆是个软性子,亭哥儿心性略浮,终有个贤内助能助他一臂之力。可我今日对你,尤为失望。今天闹得场面不堪,你本该斡旋周全,平息纷争,可你为一己之仇,反将事情激起来,险些闹到不能收拾。我问你,是林家的脸面重要,还是你自己痛快重要?”
李妙之嗫嚅着说不出话,一个头磕在地上,含泪道:“当时孙媳是让痰迷了心,气昏了头。”
林昭祥道:“你不单痰迷了心,眼也迷了。一个偌大的家,自己人不维护,先从中闹起来,反替旁人把矛头戳向自己家里,不怕外患重重,但怕祸起萧墙,自己人先闹起来杀自己,历朝历代,多少家族便是这样完的。苏姨娘纵再不堪,也是你公爹的妾,你总不该任人辱之,推波助澜!”
李妙之冷汗从额上冒出,心知自己今日做得过了,连连磕头认错。
林昭祥长叹一声道:“当家不易,绝非瞧着威风光鲜,大权横握,生杀予夺。这全家上有长辈,下有晚辈,左右兄弟姐妹、大伯小叔、妯娌姑嫂,另有仆妇差役,林林总总几十、几百张嘴,如何服众?单有精明才干远远不够,女子呢,坐到正房奶奶的位置,就要有佛心,如果嫁了世家大族或攀了豪门,则更需智慧。威势压人、谄媚讨好皆不长久,更勿论你争我斗,手段百出,把一个家过得像战场。忍辱宽柔,顾全大局,方是当家主母风范,平日里善念善行、忠厚容让将修成日后的福分。容得下,方为大气;堪得起,乃为格局,才能端得稳豪门妇手中捧着的一碗饭。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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