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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渐灵机一动,将浮子栓得更高,并取下发髻上的一支铁簪系在钩上,这么一来,鱼钩沉得更深。他将钩饵远远抛出,沉在鹈左卫门的钩饵附近,但凡有鱼要咬鹈左卫门的虾饵,陆渐总是抢先送出饵料、钓走该鱼。
鹈左卫门用的活饵,本来更易吸引海鱼,不料陆渐身具控饵神技,鹈左卫门所用的活饵,尽都变成了他的诱饵,来吃活饵的海鱼越多,落入陆渐圈套的也就越多。反之鹈左卫门再难得手,眼望着陆渐不断钓起大鱼,心中大呼邪门。可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何缘故,眼见陆渐身边鱼数渐多,不由焦躁起来,骂道:“小孩,你的用了什么诡计?”
陆渐笑道:“有什么诡计啊,鱼儿爱吃我的饵,不爱吃你的。”鹈左卫门听得一愣,心中纳罕:“莫不成这些鱼转了性,瞧着又蹦又跳的活虾不吃,专爱吃发臭的烂虾?”欲向陆渐借饵,又觉无法开口,但想鱼挑诱饵,莫如转个地方,以免与陆渐的鱼饵犯冲。方要起身,他忽又想起自己立下的规矩:只许坐在原地,起身走动,那便算输。若是起身,岂非输了?
焦虑间,忽听同伴在耳边低声道:“一个时辰到了,怎么办?”鹈左卫门忙道:“拖延一阵子,容我再钓几条。”他二人均用倭语对答,陆渐听不明白,也不去管,时间拖得越久,他钓起的鱼越多。鹈左卫门始终无有所获,此消彼长,延时前只输三尾,随着光阴流逝,竟输了十尾之多。他全心作弊,仍是无力回天,心中渐感绝望,忽地骂声“八嘎”,将钓鱼竿一掷,起身走了。
陆渐见鹈左卫门发怒离开,一数双方所钓之鱼,方信自己胜了。倭人们个个沮丧,默默散去。陆渐大获全胜,欢喜地转回舱内,忽见宁不空坐在桌边,正想告知喜讯,宁不空忽道:“你今日胜得蹊跷么?”他未卜先知,陆渐迟疑道:“是呀,你怎么知道?”宁不空道:“你钓鱼的时候,身上可有古怪?”陆渐心想:“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古怪?”当下定一定神,将钓鱼时的奇怪感受说了。
宁不空双眉拧起,过了许久,忽而叹道:“原来你不过是个‘四体通’的坯子。”话中颇为失望。
陆渐好奇问道:“什么叫做四体通?”宁不空自觉失言,掉转话头:“你赢了鹈左卫门固然是好,但祸福相生,只怕他输红了眼,会动杀机。”陆渐哼了一声,说道:“他自己要跟我赌的。”
“少说废话。”宁不空森然一笑,“你最好随身带刀防范,省得落到大海里喂鱼。”陆渐不信,一笑置之。
是夜,宁不空又传授陆渐白虎七脉的心法,只是说话度气远不如之前热切。陆渐贪求练功时的快感,学会心法,便苦练不已。
练到半夜,宁不空不耐睡去。因有前车之鉴,无他护法,陆渐不敢贸然修炼。躺了片刻,只觉尿急,出门来到船舷,正想方便,脖子忽地一紧,被一双青筋暴突的大手从后掐住。
陆渐欲要喊叫,但气息受阻,叫喊不出,不觉两眼翻白,双手乱抓,凑巧抓住那双手。四手一触,陆渐便觉出那人的软弱之处,两手奋力一扳,咔嚓声响,偷袭者的右手小指被折断,忍不住松手哀号。
陆渐转过身来,面门一痛,先挨了对方一拳,满面流血,几乎昏了过去。他情急低头,双手扣住那人的双肩,只一扣,又觉出来人肩头的薄弱处。
那人正想运劲将他摔开,忽觉肩窝剧痛,陆渐十指好似钢锥,死死扣住他的“肩井”穴。他浑身酸软,几乎瘫在地上,急起左腿,踢中陆渐小腿,虽然气力大减,仍令陆渐吃痛后退。
那人一声低喝,纵身虎扑,将陆渐按倒在地。陆渐一心自保,双手乱抓,他虽然不懂点穴,手上的触觉却异于常人,一碰那人的身子,便知何处软弱、何处要害。两人只一交,那人惨哼一声,又被陆渐扣住了腰眼的“气户”穴,又痒又痛,气力尽泻,身子一软,反被陆渐挺身压住。陆渐十指所向,尽为要害,左手扣住他的脖子,右手抠向他的双眼。
那人双眼剧痛,失声尖叫:“饶命,饶命……”说的是生硬华语,陆渐一愣,住手道:“鹈左卫门?”那人道:“是我,是我,你的饶命,我的下次不敢了。”
陆渐一呆,不料宁不空未卜先知,鹈左卫门真的来杀自己。鹈左卫门但觉陆渐食中二指顶着双目,只消用力一戳,自己不死即盲,不由胆气尽丧。他素来小气,今日钓鱼大败,但又迫于颜面,不敢当面撒赖,左思右想,顿起杀心。他心想只需陆渐一死,赌债无人追索,岂不就此作罢?至于长刀、鸟铳也都成了无主之物,大可伺机取回。当下彻夜不眠,伏在舱外,果见陆渐出来方便,本想这少年孱弱不堪,只需一把扼死,再丢入海中,到时候宁不空问起来,也可说他深夜方便,失足落海,不料杀人未成,反为陆渐所制。
陆渐恶向胆边生,发狠道:“狗倭寇,你还害不害我?”鹈左卫门忙道:“不敢了,不敢了。”陆渐厉声道:“你再害我,我挖了你的眼睛,掐断你的脖子。”说罢,指下加劲,鹈左卫门惨叫道:“我的死也不敢了!”
陆渐这才放手,怕他反击,起身跳开。鹈左卫门趴在地上磕了两个头,方才落荒而逃。
陆渐待他走远,才觉喉咙、面门、腰胁、背脊,周身上下无处不痛,方知此次凶险之至,若非双手敏锐,今日死的就是自己。他喘息良久,尿意全无,忍痛挪回舱内,心里只觉后怕,睡觉之时,也将赢来的太刀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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