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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显听她这一管声音,更没一处不熨贴的,只知道对她笑,还是碧微先开口了,声音又轻又低,可秦显每一个字都没放过:“我每日清晨要给太后娘娘预备牛乳粥,皇后娘娘要饮蜜茶,你每日都吃什么?我也给你预备着。”
秦显哪里爱喝茶吃粥,爱吃酒倒是真的,打小跟在母亲身边,这上头却半点没学着,可他一口就应下来:“祖母母亲吃什么,我就吃什么。”碧微抿唇抬眉,看他一眼先笑起来。
两人从紫云楼一直走到了九曲回廊,廊上有亭有盖,廊边有桥有榭有湖,秦显隔得远远看着有个人影在回廊中,看一眼便忍不住笑起来,秦昭竟还坐在那儿。
走得近了才看见他端坐着正在看湖里养得一片莲花,和莲花底下不时探头冒出的红尾巴锦鲤,因着宫中贵眷要来,原来的九龙湖只清干净了浮萍乱草,这会儿都拿大缸在浅处养了莲花,又放百来条鲤鱼去,供宫妃们赏玩。
秦昭坐在此处许久,四面风隔着九龙湖吹过来,坐得久了,倒把乱纷纷的心事放下,把秦显说的话反复思量,原来不敢想不去想的,此时想了,竟觉得句句都说到心上。
他是十三岁去的军中,善儿哭得团成一团,一刹时家里的伙伴都走了,她怎么能不哭,母亲把她抱在怀里拍哄,告诉她说小哥哥还在家里,能陪她玩。
可她依旧在哭,伸出手,谁也不拉,只扯住他的袖子,扒在他脖子呜哩呜哩哭个不住,冲卫敬容哭,让她把二哥留给下来,把二哥留给她。
军队南征,一打就是三年多,各地辗转,再回去时卫善已经八岁了,穿着裙衫规规矩矩坐着,也不再缠着要吃玫瑰糖,也不围着紫藤树打转,几个哥哥她都一样行礼分茶,子厚他们说善儿这是长大了,秦昭倒宁可她不长大。
秦昭很感激卫敬容,别人呆在家中一样桩桩件件都是应得的,只有他,自到了军中,大大小小的功劳一件一件的累积起来,别人看他才是秦昭,跟着秦显封太子,他封了晋王,谁也不能说他这位子是沾光得来的。
善儿越长大越是懂事,跟在母亲身边学各样东西,便是军队回朝,也难见她几回,女孩儿有女孩儿要学的要会的,小时候那些喊得再真终归忘记了,要是能像大哥似的骂她一句小没良心就好了,可他不能。
直到她又扯住他的袖子,央求他要他打断杨思召的腿。秦昭表面沉静,心里又回想过去,她要爬树要翻墙,丁点儿大就知道求谁最有用,但凡这些事总是来求他,袖子被她扯住,拒绝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秦显说的句句都对,除开那一句“再有后来人”,秦昭自己都笑起来,真娶了善儿,又怎么会有后来人,哪怕只是树上鸣蝉池中浮萍,耳听眼见也一样心烦。
若真有那个时候,太子登基,藩王就藩,到了藩地也一样随她的心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无人逆了她的意,她要是喜欢,一样在王府里搭紫藤架,架子底下扎个秋千,再往后就该有儿孙了……
秦昭一时刹住,不敢细想,风扑面而来,正端坐着,身后被拍一下,回身一看就见秦显咧着嘴笑话他,秦昭见姜家女跟在身后,立起来点点头,大步回延英殿去,在延英殿窗中一步一步丈量青砖,日头渐渐落下去,这才坐到窗前,铺开纸笔,给卫善写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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