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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独将中指准确地落到了孩子身体正中线两个锁骨窝中间,轻轻按揉起来,他不是朝锁骨窝深处用力,而是把着力点放在锁骨窝的骨缘上,不多不少,整整三百次。按揉时,梦独对两个女人解释说:“这是天突穴。经过我这么推拿,可以理气化痰,止咳平喘,加上他继续服用医生开的止咳药,两相结合,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连续三天,如果有效果,就会显出来;如果没有效果,那我倒是建议你们带上孩子到大医院作个彻底的检查,以免贻误了病情。”
“好,好。”两个女人点着头,答应道。
她们临离开时,面色上流露出些许的不好意思。
梦独看出了她们的心中所想,说:“我不收你们的钱。明天,后天,你们还是这个时间来就是了。如果你们觉得症状有所减轻,就对别人说;如果你们觉得症状没有减轻,就对我说,我再另想办法。”
两个女人一迭声地说:“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啦。”
中年女人还说:“你真是个好心人。我听你说话的口音,觉得你不是我们这个地方的人。你家是哪里的?”
“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现在,我的家就在这里。”梦独回答出一句禅语似的话。
两个女人不便追问,说明天一定还来,笑了笑,离去了。
两个女人前脚刚走,紧接着来了两位没啥大毛病的顾客,一个是喜欢游泳的人,担心身上湿气重,想来这里除除身上的湿气。梦独为他拔了火罐,收费自是较低,但毕竟是有了生意,店铺在向好;当他为另一位顾客作推拿时,从谈话中得知,这位顾客竟是从一个麻将馆里来这里的,是看了梦独发的广告后心有所动来到这里想体验一下理疗师的推拿技艺。梦独想,看来广告还是在起到宣传作用。送走这位顾客后,时辰已经不早了,他想去曾经发过广告传单的几家麻将馆看看,但只能关上店铺的门,于是便又想,等生意稍微做起来后,还是得招几个理疗师来,免得有病患上门时看到的是铁将军把门。
梦独到了曾发过广告传单的麻将馆外,那些不知靠什么收入来维系麻将娱乐生活的麻民们已经散伙回家了。倘从经济收入上来说,这些麻民都是普通阶层,过着活不好饿不死的没有光彩的平淡日子。另有少数打麻将的人,这部分人并不沉迷于麻将,而是把打麻将当成交际的重要手段之一,他们大多是在夜间进入那种装潢较为高档或极为高档的场所里,在茗茶和咖啡的香气里,在烟气缭绕中,哗哗啦啦的搓麻声响起,以麻会友,以麻谈商,以麻行贿,以麻买官,官官相护,官商勾结,双双大赢……叶晓晨曾经展望过,说将来有可能的话,他们应当向这类客户公关,如果能有很多这类镶金镀银的客户经常出入他们的推拿院,而那类客户是挥金如土的,何愁他们的生意不能做大做强?对于叶晓晨的这个展望,梦独并不与他争辩,以免挫伤了叶晓晨的积极和上进的欲望,但他的心里却是持有保留意见的,他认为这类客户看似挥金如土但在某些事项及对待某些人上却像铁公鸡,他们表面夸夸其谈,实则腹中草包,哪怕“华”,也是华而不实的,他们的整体素质,甚至连普通麻民都赶不上。
在几家麻将馆外,梦独看见有一些他曾散发给别人、如今散落在地上的广告传单,有的已变得脏兮兮的,有的干净如新。他将那些还较为干净的广告传单很宝贝地捡拾起来,一阵风吹来,有的广告传单随风飞扬,他急跑几步,将几张正在随风飞扬的广告传单拾起。他想,明天,可抽空儿把这些广告传单发给别处的麻将馆里的一些麻民们。
第二天中午,梦独便按着之前所想到了另外的麻将馆里,将广告传单再次散发出去。
令梦独感到兴奋的是,这个下午,竟然有五位病患来到推拿院里,他们都是看了梦独散发的广告传单后一颗被麻将迷麻了的心受到触动,痛心舍弃一个下午的时间来到梦晓推拿院,想让近于堵塞的血脉顺畅地流动起来,以利再筑方城。梦独不由想到,看来,他和叶晓晨对广告宣传单的广告语设计还是挺成功的。
更令梦独兴奋的是,日落时分,邮递员到了梦晓推拿院的店门前叫唤,他一出来,邮递员递给他的是一封信件,信是舒明寄来的。他谢过邮递员后,很珍爱地拿着信件,看了又看,信封上的字无疑是舒明请人代写的,他知道舒明作为盲眼人给他和叶晓晨寄来一封信是需要克服不少困难的。
梦独很小心地拆开信封,里面信纸上的字是舒明用盲文写就的,梦独手眼并用,认真仔细地读了起来,读过后,还将纸上的盲文一字一字地誊写到一张纸上,以利于叶晓晨回来后阅读。
舒明在信上说,他早就收到了无涯哥和晓晨哥写给他的信了,他把他们寄给他的信看得既重要又私密,所以是到外面请人读给他听的,由于写信寄信的麻烦所以直到今天才给他们回信,并且一回信就有极重要的话要对他们说;舒明说,自从他们离开如飞推拿院后,院里当然新招来了理疗师,但是院里的气氛却变得越来越差,人与人之间有了很多隔阂,他想了又想才作出了一个决定,就是要辞掉在如飞推拿院里的工作,另谋出路;他又说,其实从无涯哥和晓晨哥离开以后,他就不想在那里干了,他想追随他们而去,可是他担心自己一个盲人会成为他们的累赘,所以当初没有把想法说出来。现在,他还是决定把想法说出来,就是,他想来无涯哥和晓晨哥这里,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接纳他,他都要离开如飞推拿院了……
晚上,在明亮的白炽灯下,梦独铺开信纸,给舒明写信。虽然叶晓晨没有回来,也不知道舒明想来他们店里的想法,但他不必与叶晓晨相商便知道,叶晓晨巴不得舒明的来到呢。可是,他刚把信写了个开头却停住了,因为他知道,对于明眼人来说写一封信寄一封信是易如反掌的简单事体,但对于舒明来说,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他收到他的去信后,还要找信得过的人念给他听,信来信去,得花掉不少时间和精力。唉,盲眼人的苦,根本不是明眼人能体会得到的,何况,许多的明眼人,还动不动心怀恶意地捉弄盲眼人呢。
梦独将那张只写了开头的信纸握成一团,扔到了纸篓里。他想,不如明天上午趁舒明上班的时候,他出外寻个可以打电话的地方,给彭总的如飞推拿院打个电话,直接请接到电话的人让舒明接听电话就是了,他知道,一定会有很多耳朵争着偷听他给舒明打去的电话内容,以及舒明会对他说些什么事儿。管那么多哩,既然舒明离职的意向坚决且不可更改,哪怕是彭总听到了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说他和叶晓晨背后挖他的墙角“恩将仇报”罢了,随着时日的推移,他定能理解舒明的内心挣扎,也定会理解他们为何接纳舒明来到他们的推拿院中。
这么想过之后,梦独觉得身心轻松多了。是夜,他睡了一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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