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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戊申大祲:鼠患肆虐破山城
明嘉靖三十四年的霜降,铅灰色的云翳像被嚼烂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灵山北麓的谷阳城上。王老汉蹲在坍塌的粮仓前,枯枝般的手指扒拉着混着鼠毛的谷粒,三石新收的粳米只剩半石,米袋上的破洞边缘沾着暗灰色的鼠毛,像被火燎过的伤口。地窖里的腌菜坛全被啃出蜂窝状的窟窿,咸涩的菜卤混着鼠屎,在青石板上结出黑色的霉斑。
"他娘的,老鼠比鞑子还凶!"村正李贵抱着个缺角陶罐,罐底的粥渣早被舔得干干净净,房梁上突然窜过几只灰鼠,细长的尾巴扫落陈年的泥灰,掉进他的粗瓷碗里,惊起满场咳嗽。祠堂前的老槐树下,十几个老汉围成一圈,每人脚边都摆着被咬穿的粮囤,空气中弥漫着陈粮发霉的酸腐味。
县太爷的告示早在半月前就贴在城门上,黄纸边角被老鼠啃出不规则的缺口,朱砂写的"戊子鼠灾"四个大字缺了右下角,像被鼠牙咬掉的。"从浙江到江西,运河的漕粮被咬断,盐引文书成了鼠窝。"李贵砸吧着旱烟,火星在暮色里明明灭灭,"城隍庙的供果刚摆上,转眼就剩核儿,连城隍爷的胡子都被啃秃了。"
玄机子就是在这时踏进谷阳城的。他背着褪了色的八卦囊,草鞋上沾着红、黄、青三色泥土——那是龙虎山的丹砂土、三清山的云雾土、武夷山的茶垢土,囊中有本残破的《搜神记》,翻到"灵鼠篇"时,泛黄的纸页上还留着师父临终前的血字:"戊申年,地火相冲,鼠灾起于艮位,唯有玉华洞灵鼠可治。"他的师父青虚子,正是三十年前在玉华洞见过仓灵君的最后一位茅山弟子。
二、玉华寻真:雪鼠洞里叩仙扉
玉华洞在灵山深处,洞口如巨兽的咽喉,终年腾着硫磺味的热气,洞口的石壁上布满蜂窝状的鼠洞,偶尔有灰鼠探出头,见着生人便吱吱叫着缩回去。玄机子在洞前跪了三天,掌心的《灵鼠符》用朱砂混着自己的血写成,被露水浸透后,红色渐渐渗进岩石,勾勒出模糊的鼠形纹路。
子时三刻,洞穴深处传来石磨转动般的声响,潮湿的空气中突然弥漫开金属的冷硬气息。"人间鼠患,关我何事?"阴影中传来幼童般的声音,却带着千年积淀的苍凉,"五百年前,吾因私纵鼠群到人间觅食,被剥去神职,如今不过是只断了尾椎的凡鼠。"
玄机子抬头,洞顶倒悬着只雪色巨鼠,体长三尺有余,眼珠泛着玛瑙般的红光,尾尖缠着九道金箔,其中三道已断裂,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皮肤——正是传说中曾司掌天下鼠类的"仓灵君"。他解开八卦囊,取出半块残破的玉璜,璜身刻着五谷纹样,边缘还留着啮齿类动物的咬痕:"这是当年您赐给先民的'止鼠璜',谷阳城的百姓至今还在祠堂供奉,璜碎了三道,鼠患便起了三次。"
巨鼠的红瞳忽然收缩,像是被什么刺痛了:"璜碎则神力散,吾早就是个废神了。"玄机子叩首,额头贴在冰冷的岩石上:"百姓不求神力,只求一线生机。今岁的鼠群啃光了越冬的种子,来年春日,满山将无青苗可种。"他想起三天前看见的场景:村西的张娘子抱着饿死的婴儿痛哭,尸体上布满鼠咬的血痕。
洞穴深处传来密集的吱吱声,像是无数老鼠在开会。许久,巨鼠甩尾掷下片金鳞,鳞片上还带着体温:"去峰顶的风穴,那里有吾蜕下的鼠毛,可制'引鼠幡'。记住,天亮前必须离开,否则..."话未说完,洞穴深处传来巨石滚动的声响,巨鼠的身影已消失在黑暗中,唯有金鳞在雪地上泛着微光,鳞片边缘刻着细小的"仓"字。
三、风穴凝霜:冰崖之上遇奇鼠
鼠捕峰的峰顶风穴,终年刮着刺骨的北风,玄机子攀着结冰的岩缝向上,八卦囊在腰间晃荡,里面装着从玉华洞带来的金鳞和半块止鼠璜。海拔两千米的绝壁上,他的草鞋早已磨穿,脚趾冻得麻木,忽然,嵌在指甲缝里的金鳞突然发烫,照亮了岩壁上密密麻麻的鼠爪印——这些爪印竟组成了《神农灭鼠经》的残篇,每个字迹都被鼠涎浸成深褐色,记载着"以鼠治鼠五谷轮回"的古法。
"小心!"山风中忽然传来童声。玄机子脚下一滑,冰层碎裂的声音在空谷中回荡,整个人向悬崖坠去,千钧一发之际,金鳞突然化作细绳缠住他的手腕,将他吊在半空。岩壁上,三只巴掌大的小松鼠正用尾巴指着他脚下的冰缝,毛色雪白,眼瞳却是幽蓝:"那里有百年鼠王的巢穴!"
借着金鳞的微光,玄机子看见冰缝里蜷着只巨鼠,体长近五尺,皮毛油亮如漆器,口中咬着半粒发光的粟米——正是引发这场鼠灾的"灾鼠"。它的耳尖缺了一块,像是被什么利器割过,胸前的毛发里缠着几缕人类的发丝,显然是从襁褓中啃来的。玄机子取出怀中的止鼠璜残片,念动师父教过的"仓灵咒",残璜突然发出青光,与金鳞相呼应,冰缝中的巨鼠竟像被定住般,眼中凶光渐渐褪去,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吱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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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才发现,巨鼠的前爪下护着七只幼鼠,最小的那只还在吃奶,粉色的皮肤透着微光。"原来你不是灾鼠,是护子的母鼠。"玄机子叹道,想起谷阳城中同样护子的张娘子,"可你的族群啃光了百姓的粮食,他们的孩子也要饿死啊。"巨鼠听懂了人话般,眼中竟泛起水光,松开嘴,粟米掉在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四、鼠王归寂:万鼠迁徙惊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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